墨渊的执茶的手顿了一顿。
少绾好奇的瞟了二人一眼,且顺手摸一摸他身旁空出的一处软榻,忍不住十分好笑。
…
……
酒过了三巡,众人都有了些醉意,便也将矜持暂且放了一放。
白家老幺趴在桌上端着酒杯,喝的醉醺醺之际,见着了众师兄具都一脸担心,免不得心头便生了些羞愧。
她站起身,“二师兄可在么?”
十五将她堪堪扶了住,想着开口劝一劝,却在称谓上犯了难,末了只得红着脸将她扶回座上。
叠风走过来,俯下身来安慰拍一拍她的肩,“你二师兄已遁回家中去了,他昨日的话,你莫放在心上,他说你成亲时,他便是冒着彻底将脸丢尽的风险,也是要回来喝喜酒的。”
她喉头酸了酸,刚想开口,却被身侧的小十八拉了一拉。
原是这一厢众师兄正忧心忡忡,那边年幼的弟子们却讨论得十分得兴。
争辩到一时兴起时,这小十八尤其八卦,偷偷瞧了瞧上座,凑过来兴奋的同她分享,“师姐你说,咱们师父这几十万年,即便不曾让哪个旁的女仙娥得逞,自己正经的桃花却总有一两朵罢,即便不曾得逞过,唔,同那桃花亲上个一两口……却总是有的。”
她一个激灵清醒了些,顺着视线看了看那位老祖宗,末了面上有些热,“依着我的体会应是不曾有的。
小十八仍不大相信,兴冲冲同她计算,“老祖宗自打来了昆仑墟,便有专门的弟子照顾起居,一穿一用,实在是师娘的供奉,师姐你看,她跟前光果糕子便有七八样。”
她愣愣看了半晌,“哦”了一声,默默拾起桌上的半截烤红薯咬了一口。
她默然,“其实……我也并不是十分确定……
岁月冗长,她有幸参与的,区区九万年……
伤心伴着失落,狠狠地敲击着心中的某个地方,可是她却只能装作不大在意。阿娘说,便是饮了醋,也要装出个饮了老酱油的模样,万万不能让人瞧不起!
她又懊恼的咬了一口红薯,囫囵往下吞时,因着略急了些,一口竟就这般卡在了喉咙里———
“慢些!”上座一声低沉传来,她抬头一看,不由更憋得面红耳赤,侧倒在榻上,红薯上不得下不得,十分狼狈。
叠风端着茶匆匆行过来,着急的拍一拍她的背,“你吃的这般慌做什么,倒活像几日不曾食饭!”
众人同她一连灌了几碗茶,她却仍憋得说不出说话,老脸涨的通红。她捶着胸口倒在地上,悲催的想,若此番便这样一口噎死了过去,那委实损了神格不说,且将阿爹阿娘的脸丢了个干净!
“不大好!”
众师兄惊呼一声,眼见她竟已只得进气不得出气,哪里还由得她的意愿,将她连拖带拽便强行拖到了自家师父跟前。
墨渊蹙眉看她,手中瓷白的茶杯落在桌上,传出一声清脆的瓷裂声响。
他道,“变回原身来。“
她面红耳赤,十分尴尬的变回个毛茸茸的狐狸,这一下竟卡得更是难受,连大口的吸气都已不能。
众弟子紧张的屏息以待。
墨渊沉默了只片刻,一手沉静抓起那两条狐狸腿,将她整个倒掂了起来。
然后当着二十几双囧囧的眼睛,当着折颜上神同少绾尊神的面———
将她,重重的抖了一抖…
她作为一只白家的狐狸,一只上神的神格同尊严,在这抖一抖的动作里,生生碎成了饺子馅儿,风中凌乱……
她剧烈的呛咳,爪子既惊且怒的虚虚乱抓,突然只觉喉中一空,大口的空气涌进了胸膛。
立剑为红线划地为庚帖何须青史墨来写
丢人,丢人,太丢人了!
众人终于忍不住,捧腹大笑。
少绾将将喷出半只糕来,瞧着她眼睛发光,“唔,原来养个小狐狸做弟子竟这般得趣?!闲来还能变个宠物浪一浪!我原是很生气的,可不知怎的,眼下竟也十分暗爽!”
她默默站起来,大彻大悟。
她终究只是他的徒弟,一万年,十万年,永远成不了他怀里那娇滴滴的女娇娥。
她寒了心,在他手中挣扎。
墨渊拖起她的腰坐回膝上,老祖宗凑近欲摸,竟被随手拂了去,温热的掌心隔着狐狸毛,令她无端抖了一抖……
他一手轻轻拍她的背,另一手倒出一碗茶,吹到温凉,方凑到她嘴边。
她垂头默默饮了一口。
“白浅……”他喉咙滚动,一瞬不瞬望着她,面色如霜,声音缓慢而低哑。
“认下我,真的让你这样为难么?”
这是她识得他的九万年里,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……有什么东西,在这个寂静的瞬间碎裂风化。
四下早已没了声响,偌大的殿落针可闻。二十余名弟子如僵石般杵在原处,面上或了然,或困惑,气氛一时尴尬至极点。